方玨面色煞白：“這些是你解讀到的青雲的夢境嗎？”

穆晴明點頭：“而且當時肖長恩被綁著親眼目睹了一切。”

方玨倒抽了一口氣，如果是這樣，那那個性情剛烈的左青雲確實有可能會選擇死亡。

而肖常德為了她清白，為了不讓人知道那麽驕傲的姑娘自殺身亡，所以打算毀掉她身上被玷汙的痕跡，讓她在世人眼裏清清白白的死去？而他自己的失職也足夠讓他寧願以死謝罪。

方玨咬牙切齒地問：“你可看到了那畜生是誰？！”

“那些人蒙著面。”

那些？！方玨幾乎咬碎了牙齒：“能制服左青雲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，你告訴我他們的特征，我一定能把那些雜碎給揪出來。”

“除了那些人之外，我還看到了……紅鞋女。”

“你說的是……名單上的紅鞋女？”

“嗯，跟肖常德曾描述的很相似。”

“那這事得立刻去跟西殿使說啊！”月琳瑯在一旁說道。

穆晴明搖頭：“西殿使不會輕易相信我們說的話，這事得先告訴門主，再通過門主與西殿使說比較合適一些，而且，紅鞋女的事情最好隱瞞。”

月琳瑯：“為什麽要隱瞞？”

“為了不打草驚蛇。”方玨到，“我們現在就去找門主。”

他們將此事告訴了方平生，方平生又派東殿使霍宣於次日去了陵野的那片事發現場，霍宣等人在那裏找到了屬於左青雲的東西。

而穆晴明與方玨則是根據夢裏的景象，尋找左青雲自殺的場地。

這個比較耗時，因為夢境裏的時間已經是夜幕降臨，周圍很暗，周圍的景物看得不是很清晰，穆晴明只記得山崖上那株老樹的樣子。

直到第二天穆晴明仔細回憶夢境，說那個懸崖上有個山洞。

這是當時她追著紅鞋女跳下山崖的時候看到的。

但婆羅之境的山洞也不少，穆晴明再說到半山腰有墓地的時候，邱子淩才大概猜到：

“會不會是梁邱舊址？那裏確實殘存一些古墓，半山腰也有一個溶洞，玨師兄，我們小時候還在那抓過吸血蝙蝠。”

於是幾人立刻趕往梁邱。

這座山並不是很高，形狀像一座山峰倒塌下來形成的，上山的石道也像被折斷了似的，有一截沒一截地出現在山石之間。

邱子淩說：“這石道隔斷的地方是後來婆羅村的人重新修建的，那些像被時光打磨得跟天然石階似的，是數千年前梁邱人所修建的棧道。”

“梁邱跟東陵是婆羅之境形成之前這裏的兩座名城，但婆羅之境形成之時，這裏就變成了人間地獄，數十萬人喪生，最終幸存的寥寥無幾，咱們婆羅村的東陵氏便是僅有的幸存者後裔。”

邱子淩想了想：“我聽師叔祖說過，梁邱人好像姓趙啊……”

邱子淩說著腳下一滑。

離他最近的穆晴明伸手拉住，但人也沒他拖下往下滑。

月琳瑯跟著拉住穆晴明，才緩住了他們兩人下墜的速度。

穆晴明腳踩住了突出的石塊，擡頭跟月琳瑯說：“我這有踏腳的地方……”

低頭看邱子淩也緊緊抓著藤蔓，腳下亂踩了一通也踩實了，他歉然笑道：“好在下面不是萬丈深淵。”

方玨沒好氣站起身，插著腰看著藤蔓裏的幾個人：“那還不上來？！”

“我放手而來啊。”月琳瑯跟穆晴明確認了一遍松開手。

穆晴明抓著樹藤往上爬了兩步，正要去抓前方斜出的石頭。

正警惕上邊長著的青苔會讓手打滑，她擡頭稍微留意了一下那塊石頭。

發現半掩在青苔之下的石頭上似乎有文字，正好邱子淩爬到了一旁。

“子陵，這上邊刻的是字麽。”

邱子淩看了看：“好像是字。”

但被風雨侵蝕得很難分辨，邱子淩用手撥開那一層青苔，露出的潮濕石面上確實看到一些字跡。

“好像是墓碑，但碑文……太古老我看不懂，不過這是個‘衡’字吧……”

邱子淩抹了抹那字跡，依舊不大確定：“這應該是梁邱人的墓碑，梁邱大部分都姓趙，這有可能是一個叫趙什麽衡的人墓碑。”

“你們是來考古的嗎？要不要把你們兩個留在這？”月琳瑯往下方踢了幾顆小石頭跟樹葉，月琳瑯跟邱子淩忙不疊的往上爬。

四人登頂。

穆晴明看到那棵松樹篤定道：“是這裏。”

方玨他們正在極力尋找其他證物，穆晴明卻不由走到懸崖邊往下看，下方只有茂密層疊的樹冠，根本不存在昨晚夢境裏看到的場景。

“嘿！”月琳瑯拍她的肩膀。

穆晴明心小跳了一下，手肘往後就敲她肚子，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好嗎？

月琳瑯哈哈大笑：“你在看什麽呢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穆晴明並沒有告訴他們，關於她在二十一世紀遇到的紅色繡花鞋，還有昨晚那個待嫁新娘的夢境。

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聯系，但幾次出現在她的夢境裏，定然並非偶然。

方玨蹲在樹下沒動。

大概是找了什麽東西。

月琳瑯走過去：“發現了什麽？”

方玨攤開手：“青雲那丫頭的花簪。”

大家默然許久，再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，但一切都跟穆晴明所解讀到的夢境一樣，如今物證都在，只是缺了那幾個罪犯。

穆晴明與方玨將證物交回婆羅門，這個結果西殿使確實不能也不想接受，但這卻是事實。

而此時的肖長恩還在堅持他就是殺人兇手，審訊他的方玨隨口說了一句：“我們已經找到了那些人。”

肖長恩頓時無言以對，最終也不得不說出了實情，說到那一幕他淚流滿面，西殿使卻默然上前狠狠抽了他一巴掌，然後咬牙切齒道：

“既然沒有能力，當初就不該招惹她！”

肖長恩被打得嘴角出血，還是跪在西殿使的腳邊懇求著：“都是晚輩的錯，晚輩願意以死謝罪。”

“死？”西殿使冷冷抽出自己的手，“容易，但你該做的是活著懺悔活著痛苦！”

肖長恩頹然。

西殿使冷聲繼續說道：“你跟雲兒之間的事就沒發生過，今日在場之人也都當雲兒是在執行任務中被歹人所害，你肖長恩就讓一切爛在你的肚子裏，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雲兒所受過的罪，這便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。”

東殿使說完冷然立場，但穆晴明依舊看到一個老父親充滿悲痛與自責的背影，那種痛苦讓曾經挺拔的脊梁骨被壓彎了。

他心裏一定也有很多對女兒的愧疚與思念，他也將如同肖長恩一樣，只能將這份痛苦埋在內心深處一輩子。

肖常德扶著肖長恩離開。

月琳瑯也忍不住感慨：“其實肖長恩又有什麽錯？”

“他如何沒錯？既然有了未婚妻，為何還要招惹別人？”方玨反駁。

月琳瑯哼哼笑了笑：“若是沒有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肖長恩至於違背意願要當個上門女婿嗎？”

方玨：“那他當時就該拒絕。”

“但東陵崇光可是他們兄弟二人的再生父母。”

“既然他為了報恩選擇了答應，就該信守承諾，而不是牽連了兩個無辜的人。”

“嘿。”月琳瑯給方玨的強硬說法給惹惱了，“你兇我做什麽？我怎麽他們了？發表下意見還不行了？”

他兇她了嗎？方玨桀驁的表情一松別開頭：“我也沒說你。”

“你剛才就是說我，一句一句你頂嘴個沒完沒了！你跟我來什麽勁啊？”月琳瑯說著還蹬鼻子上臉，就差被把方玨說到墻壁裏去。

穆晴明看著這兩人無奈一笑，舉步走出西殿。

月琳瑯又喊道：“穆晴明，你這是要去哪兒？”

“我跟肖常德一起去趟東陵家。”

她必須得找到紅鞋女。

婆羅村比穆晴明想得要大更多。

村寨不像外頭的城池規劃得那麽講究對稱井井有條，三千多戶人家，大概三萬人口分布在一片山林之間。

有些地方屋舍密集一些，有些地方稀疏一些。

還有良田土地穿插在村寨之內。

雖然看著並不統一，但青山綠水環繞，一座座拱橋串連。

河裏的大水車旋轉，將水源源不斷輸送到水渠之內，流經良田之間。

可見，這裏的規劃其實自成一派。

司掌這個自成一派村寨的便是原來這片土地的土著，東陵人的後代，婆羅村的族長東陵崇光。

族長家很氣派，一座寬敞的木樓，一個寬闊的大院，院子內曬著谷物，屋檐下還掛著臘肉還有整只的獵物。

這裏不像滄州北門關以內的城市，大戶人家都過得比較精致，這裏的富足很豪邁直接，更接地氣更原始，也更帶有地域與種族色彩。

他們穿著也不大相同。

關內女子普遍穿曲裾，而這裏女子通常穿著類似襖裙樣式的衣裳，上邊繡著各式各樣的紋耀。

這裏的人也穿漢服，但大多是比較大戶的人家才會跟著外頭的潮流穿一穿趕趕時髦。

這是個奇怪的現象，因為婆羅門弟子的服裝是漢服，可同樣也在婆羅之境內的匹羅村又大不相同。

但說明了一個問題，這裏人並不像外頭傳言的那樣，是因為被婆羅門所影響，成為了一個大多數人都會修行陰陽術的種族。

東陵氏在婆羅村的影響也根深蒂固，否則這裏的人早被婆羅門同化。

穆晴明來到東陵府，見肖長恩與一名約十七八歲的女子，跪在大廳內被東陵崇光訓話。

肖常德告訴她：“那是我家大小姐東陵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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